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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先恢复下

大周444年，武德四年。

并州，都督府，侯城。

春末近夏，天逢异变，本应还微微有些凉爽的天气，此时却异常的酷热。

古语有云大旱不过五月十三，可以此时节，仅仅还差几日便会入六月，可天空依然不见乌云。

整整三年没有一丝雨水落地，今年更甚，太阳又迥异的**，用无情的热蒸烤着这边干枯的大地。

知了知了……

本应夏季才出蝉鸣，此时的大地伴随着一股股热浪，它被提前唤醒。

蔚蓝的天空万里无云，即便几十里外的河床都被蒸发，只有一点点淤泥留存。

自远处的山脉，近处的田地，尽皆光秃秃的，没有一点绿色，即便是城墙附近的树木也都被扒了树皮。

一队又一队的民众，穿着破陋的衣服，头部都包裹着破衣漏布，拖家带口的去它处求活。

放眼望去，无数的难民结成了一条忘不了头尾的长蛇奔向远方。

知了知了……

“唉，还没下雨……，”

“白天热的要死，夜晚仿佛三九寒天，冷的惊人，还有那黑暗中刺鼻的腥臭，可怕的世界……”

杨笑微微抬头，看着散发着无穷热量的太阳，心情有些凝重。

他穿着补丁漏洞的灰色麻布衣衫，踩着一双破草鞋，看着由于天气炎热，温度特殊高，街道都仿佛被扭曲，他的身体就有些发热。

炎日莫停留，天黑莫出门。

这是每个活下来的难民，最有用的金玉良言，他自己也深深明白这个道理，但……

“唉，姨母我去城门了。”

深深吸了口气，随手拿起靠在门边被晒得滚烫的军刀，带上一个草帽，就要出门。

“咳咳，孩子，早去早回，记得早点回来，黑夜可是会吃人的。”

岁数不超三十岁却发如枯槁的妇人伴随着剧烈咳嗽从屋内走出，心疼的握着他的手，将一个土馍放在他的手里，嘱咐他路上小心。

杨笑没有拒绝姨母的好心，把土馍放进怀里，笑着让姨母好好休息，就出了门。

踩着烫脚的大地，每一次呼吸都仿佛从喉咙中进去一股烧铁，身体虚一点的可能没走几步就中暑倒地了。

摸着衣服中裹着的土馍，杨笑不禁感叹，自己前世即使不算富裕吧，但是何时沦落到吃土的境地了。

被收养这十多年，他不是没想过改善一下生活品质，可是最后都被迫放弃了。

战乱的时代，人命不如狗，再加上这个诡异的天气，恐怖的黑夜，想干成点什么事太难了。

街道上，随处可见晕倒的民众和草草掩埋的尸骨。

尸横遍野，形容此时的外城并不为过。

“搬家，一定要搬家……”

杨笑内心无比的坚决，作为有文化的穿越者，他很清楚，外城如此下去，瘟疫、杀戮迟早会爆发，而且外城的夜晚中会出现大恐怖。

帮助别人，在侯城这里是一种找死的表现，因为能保证自己活下来，自己家人活下来就已经很是艰难了。

杨笑也是爱莫能助，他救不了他们，最多也只是能把死去的人埋葬，就这已然被很多人称赞。

杨笑穿过人烟稀少的街道，走过广场，顺着士兵开启的小门，走进了内城。

高耸却新建的城墙隔绝了内外两城。

相比外城的地狱，这里就好了许多。

小贩们还能勉强的度日，一些小店也还在维持经营，街道上更能见到维持治安和救助晕倒之人的衙役和巡逻队。

没一会，就能看到驻守城门的营帐，门口有两名守军驻守。

驻军营地很老旧，就连门口的木门都有些材，吱吱作响。

很多次杨笑都觉得它会不堪重负的倒下，但是偏偏每日它都依然坚挺。

驻军有钱么？那是肯定的，但是食不果腹的时代，军队也拿不出额外的钱来修理。

“呦，这不是杨笑嘛，昨日回家省亲，家中还有人在嘛？”

身后传来一道阴阳怪气的嘲讽。

杨笑转身，身后是一名中年，同样身穿灰色衣衫，头戴草帽，最有标志的是他那三羊胡。

他叫刘东，和杨笑一样是守城士兵，不幸的是对方的官级正好大他一级，是伍长，庆幸的是杨笑不是他的兵。

“呵呵，说话阴阳怪气的，难怪长得跟个女人似的，太阳这么毒，刘伍长小心脚下，趴下可就起不来了。”

杨笑反唇相讥。

如今刘东快五十岁了，身体机能大不如从前，也到了退休的年纪，可是对方迟迟不走就是想安排个接班人进来混个吃喝。

可是好巧不巧，杨笑入伍就是踩着刘东的废物儿子进来的，因此二人结仇。

别看烈日下守城是个要命的苦差事，但是挺过去就能吃一顿饱饭，喝到无比甘甜的水。

所以即使知道会被晒伤甚至晒死，而且还是个临时工，这个官职也有无数人削尖了头往里钻，甚至有进入正式编制的机会。

“哼，伶牙俐齿的小贼，一会有你好受的。”

刘东反常的只冷哼一声就拂袖而去。

杨笑皱了皱眉，感觉今天可能不太好过。

侯城是个靠近边陲的小城，远一点就靠近边关了，以至于这里常年处于一种半中立状态，只要一打仗这里就是无主之地。

因此这里民风彪悍，死个个把人都是常事，不过内城不允许动武，被巡逻队抓到，动手的人尽皆全杀。

站岗是有时间限制的，时间不到，人倒下了，会直接会被踢出守城营。

城墙站岗一个小时一换岗，城门两个小时一换。

城门站岗还好，可以有个遮阳的，但是城墙就不同了。

致死率最高的就是城墙站岗，烈日炎炎，别说站岗，就是站在地面上都感觉烫脚，何况城墙上了，那滋味可真是一言难尽。

按道理守城营不应该再派人去城墙站岗，可是为了保证侯城的安全，必须有一人要去最高城墙处站岗。

但是好处也是肉眼可见的，能多吃一顿饭，饭可以带走。

每一天都有从城墙上被带下去埋了的士兵，因此城墙岗又被大家称作一念天，生死只在老天的一念之间。

呜……

集合号角响起，穿上一身士兵装的杨笑迅速跟着人群来到操场集合。

可是集合后杨笑的心“嘎登“一声，暗道不好，他的队伍只有他一个人。

“难道……。”

此时文十夫长的讲话打断了杨笑的思绪，也证实了他的猜想。

“昨夜天黑的快了了一些，于伍长四人回去的晚了，被……黑夜吞了。”

说到这文十夫长停顿片刻，眉宇间流露出对黑夜的恐惧，然后变得坚定。

“杨笑出列。”

“大人，”杨笑躬身行礼。

“你……，暂时并入刘伍长队伍吧，等人招上来在给你分配。”

杨笑侧头用眼角的余光偷瞄了一眼刘东，看着对方一副小人得志，不怀好意的表情，杨笑知道自己羊入虎口了。

在军队里，尤其是如今人命不低一口水的时代，死个个把人绝对没有任何人会追究，而作为一队之长想弄死个手下，简直不要太容易。

“是，大人”军队里只有服从二字，他无力反驳，只能做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。

文什长不是没听说过杨笑和刘东的恩怨，不过他不在乎，人死了可以在招，唯独不能耽误今日执勤。

训话很快，每队任务也照常下发，此时杨笑就被刘东安排在东门城门前站岗。

日出东方，火辣的太阳炙烤着大地，刘东在一旁凉亭乘凉，杨笑身旁的士兵换了三四次人了，可他却没排到一次休息。

嘴唇干裂的杨笑在太阳下已经暴晒两半个小时了，按道理早该换下去休息一会，可是并没有任何命令下达，就连文什长也没说话。

“看来刘东下重注了，这次一定要搞死我啊。”

杨笑知道即使文什长不在，但是城门口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，何况如此之久的站岗，那只有一种说法，文什长默认了刘东的做法。

今日的太阳格外的毒辣，少说温度也有四五十度，如此一动不动的暴晒下去，即使自己身强体壮也熬不过四个时辰。

刘东从凉亭中背着手洋洋得意的来到杨笑面前。

“小贼，你的嘴不是很硬么？在继续说啊，再骂啊，放心吧，我会一点一点的晒死你。”

杨笑此时汗流浃背，感觉整个天地都仿佛要开始旋转了，至于刘东的话，他没回，因为他要留着体力熬过今天，熬不过就是死。

杨笑觉得时间过得很慢，一小时的时间，他像熬了很久。

他的双腿已经发软了，身体有些不听使唤了，但是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，倒下了死的更快，刘东绝对会看着他活活晒死。

因为没有价值的人不会有人帮你，杨笑知道文什长肯定在附近的什么位置看热闹，如果自己能表现出应有的的价值，那么他就能活下来。

刘东作为一个伍长每个月是有一两奉银，什长是贰两，对方给与文什长的钱不会超过贰两。

这钱只能说是锦上添花，但是如果他能在如此烈日下抗住半天，那就代表在一念天起码他一个人就能抗住一个多小时，好好利用这种手下可以轻松顶住一天。

要知道作为什长最怕的是手下没能人以至于最终导致任务失败。

那可是要受处罚的，而且手下所有人都站不住岗，什长要自己顶上去的，这可是要命的活，每一个上过一念天的人都绝对不想再次尝试。

最主要的还可以让刘东血本无归，这就很解气，他不信刘东还能敢去冲什长要钱。